黄泉夜戈

如果宇宙中真有什么终极的逻辑…那就是我们终有一天会在舰桥上重逢,直到生命终结。

【季袁】拼贴记忆(上)

——这不可能!袁笑之居然是一个隐藏的射决!!!
 
武陵春的醇香酒味伴随着特属于射决的牵丝缕凭空出现在暗杀者的面前,纵使浑身黑黄相间的花纹因几日前那场大爆炸而被血污染成一团,但兀自带着血腥气的巨大虎首,凶狠的朝着敌人露出了獠牙。
下意识到退一步,但身体却因为这个动作而毛骨悚然的贴到那本应该躺在狭小木箱内之人。终于意识到关键秘密,瞪大的双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暗杀者几乎是在一瞬间从醉酒的状态清醒。
 
“你是在……找我吗?”
 
浓稠鲜红的液体因动作而从再度撕裂的结痂中挤了出来,流过静静扣在咽喉的铁臂,滴在怀中猎物的肩头,微弱而清晰的嘀嗒声伴随着繁杂的牵丝缕合奏于暗杀者脑内。
这是暗杀者在这个世上听到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那句话。
 
第一滴雨从天空缓慢的落下,融入河面,溅起微微的涟漪。
就如同千万个雷同的开始,第二滴第三滴不甘示弱的追赶了下来,雨逐渐变得有力起来,像充满干劲的鼓锤一般擂着空旷的地面,合着船舷前进的方向,每滴一次都会推开层层飞浪。
 
“咚——”
 
猎物的挣扎逐渐微弱,止不住向下跌去的势头决定了其最后的归宿。
船体随着重物倒在地上的声响小幅度的轻晃了一下,随即又归于平静。
 
过分透支的体力在方才单方面的那一场击杀中消耗殆尽,即使是冷面金刀佛袁笑之,那本就不是善战的射决体质还是让他身形无法克制的晃了晃,他勉强抬起手在自己的额角却失去平衡而一个踉跄,他摔靠在墙角。
被压抑太久的牵丝缕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不受控制的在整一个船体内不受控的肆意游荡。锐利的爪尖在那一瞬间刺出趾外,刻着黑色环纹的尾巴如同一把钢鞭一般微曲摇摆,方才还端坐在狭小的船内的百兽之王在察觉到主人的反常,它连忙向前一步护卫在袁笑之的身侧。
 
“……无妨……苍穹……咳咳咳……”
“嗷呜……”
 
靠在墙角急喘了几口气,破损的飞鱼服与披散下的长发斜斜的挂在袁笑之身上,遮掩着那场爆炸带来的伤痕。
 
长时间未曾沾水的嘴唇都已经干裂褪皮,此时乍然开口,已然咽如焦釜。
颇为艰难的抬起手臂,从暗杀者的腰间解下水囊。拔开木塞,清水急急的自壶口流淌下来,却不想来不及吞咽的水牵动了喉头,引出一长串的咳嗽声。使得射决本就混沌大脑就像被棍子搅过一样的,心里更觉隐隐有团暗火在烧。
   
“哈,难得看到恪守礼仪的袁大人如此猴急,在下还真是大开眼界啊——”
 
目光在第一个字出口之时便是一凛,手中水壶在下一秒裹携着内力朝着声源而去,却被那人轻而易举的接住。
被船篷隔绝的雨丝在空中飞腾着,迸射着,交织着,像是一幅亘古的长轴画卷,摄人心魄,惊天动地,震撼激射。水浪轻轻地拍着船头和船舷,不知何时出现的另一艘船轻轻的碰了碰自己身处的那艘,迫使船身略侧,两艘船同时向前滑去,轻盈得如同掠水的一双小燕儿。
 
下意识望了过去,未被束进官帽的雪发半遮住挂着笑意的嘴角径直映入他的眼帘,勉强止住咳意的袁笑之随即便是一愣:“季鹰?”
“袁大人好记性,居然还记得季某,季某真的是有些受宠若惊——”
 
季鹰的兀然出现让袁笑之有些始料未及的慌乱,长时间被拘禁在意识海内的牵丝缕刚刚重获自由,此时岂甘愿乖乖回家。纵使袁笑之匆忙竖起屏障,但总有几根调皮的牵丝缕穿过摇摇欲坠的薄弱处,在船内宣示着它们的存在。
 
皱起眉头,爆炸引起的伤痛分散着他的注意力,脏器的内部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灼烧,不禁轻喘了两下,袁笑之一边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因伤势而摇摇欲坠的屏障,口中却摆出往常的姿态,他接口道:“季大人说笑了……”
 
“说笑?”似是嗤笑了一声,手中的水壶轻巧的抛到河中,季鹰向后靠了靠,倚着船桅慢悠悠的开口:“跟袁大人的死而复生的玩笑相比,季某可以说的上是——实、话、实、说——”
故意拉长的最后四字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惹得袁笑之眉头皱的更紧,他追问:“季大人这是何意?”
“两日前三盗齐聚皇宫盗宝,冥火僧盗无字天书引发爆炸,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袁笑之殉职。”不可抑制的顿了顿,季鹰似是想起了回想起两天前的那个夜晚,带着手套的指尖无意识微搓道:“却没想到袁大人却吉人天相,倒是辜负了皇上下旨厚葬的美意。”
 “那倒是袁某的不是……”
“你!”

硬生生被自己扭曲了意味的关心之语刚一出口,季鹰便已然后悔,但当袁笑之如同以往一般针锋相对回应自己,落在悬心已久之人的耳中此刻听来却是格外的顺心舒坦。
被船身隔绝的雨丝将莫名对峙的两人隔,开锁在脑海中的白狼抢在在主人动作之前已然先一步越过缝隙,船身上下摇晃了一下,将水波挤压的大了些许。
随即,一声隐有山石震裂之音的嘶吼在河面上传来,伴随着呼呼风声。
下意识顺着声音的来源望了过去,只见昂头张着血盆大口吐出狂啸之声的苍穹后腿微屈,前腿伸展,摆出冲锋的架势,横在袁笑之与自己的伴兽白狼之间,眼里泛出幽幽的凶光。

死要面子……

虽只一眼,眼神锐利如季鹰从伴兽耷拉着的虎尾便足已判断出其主人已是樯橹之末的状态,更不必说袁笑之此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以及他粗重的喘气声早已将他暴露的一干二净。
如同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从几日前发现了十八年前真相起便一直憋在胸中的那股气也顿时消散无踪,季鹰终是忍不住默默在心中腹诽了这么一句,同时暗中叹了一口气。

感受到主人情绪原本做好随时进攻的准备的白狼此时将尖牙收了回去,抖了抖毛,它放慢脚步凑到苍穹跟前,试探着舔了舔苍穹的耳尖,丛林之王的耳朵抖了抖,示威似的的朝着他吱了吱牙,而白狼却好像不在意一般,继续朝着苍穹的耳尖坚持不懈的舔去,不一会苍穹的耳朵蔫蔫地耷拉下来。

“季大人?”
本已做好了被冷嘲热讽的袁笑之等了许久却也未见季鹰开口,刚想抬眼看去,被烧焦的皮肉牵着伤口,让他下意识的又低了下去,却也成功的错过了那一丝从多年老对头眼中流露出的情绪。

“袁大人福大命大,季某自然自叹弗如。”似是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外露,季鹰微微撇过头去,顿了顿,这才接着道:“长街至此尽,江湖恩怨销。不过,这次也多亏袁大人‘因公殉职’,在下借铁浮屠——才能一举歼灭鬼街乱党,为圣上解决心腹大患。这个情,季某在此谢过了。”着重强调了个关键词,随即季鹰抬手朝着袁笑之便是一礼,只是其中到底有几分真意,却不足外人知。

铁浮屠!!!

将东海钓鱼公任平生秘密囚禁在北镇抚司大牢中数年,袁笑之怎会不知鬼街机关的厉害之处。仅仅一字半句就已经促使他想通其中关键,如火烧般疼痛的胸口顿时急剧的起伏了好几下。
牵丝缕不安分的在屏障后游走着,仿佛一不留神就会突破而去。原本安静享受白狼舔舐的苍穹也在此刻突然翻脸,身体拔地而起,龇着锋利的尖牙,张口咬住白狼的喉咙,白狼大吼一声,但丛林之王却没有半点松嘴的意思,仿佛染上狂躁症一般,喉咙里还发出低低地啸声。
注意到伴兽的动静,季鹰心念一动,向来高傲的白狼难得好脾气地俯下身任愈发暴躁的苍穹施为,只是偶尔被扯痛了才咕哝两声抗议一番。

无暇顾及到季鹰的一举一动,袁笑之勉励坐直了起来,将心绪简单调整了一下,他这才继续接口道:“圣上既然将铁浮屠交予季大人,而季大人又为圣上平定鬼街,那袁某该恭贺季大人高升。”
“不过是圣上抬举罢了。”笑了笑,季鹰接着道:“哪里比得上袁大人都就快含饴弄孙了。”
纯色的额发随着故作轻佻的语气微微向前,使得嘲讽的语气更甚。紧皱着眉头,袁笑之冷道:“季大人,有些玩笑还是开不得的!”

如同被经纬隔开的两艘船因风而被拉开了前后的距离,纵使远隔数米,季鹰还是能感觉到压抑的怒气从对面那个重伤之人发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轻笑一声,唇角微微上扬,他接口道:“自鸣镝与射决出现以来,历代帝王莫不将其视若左膀右臂,本朝自不例外,特设锦衣卫使之供职。”
“季大人所言,袁某自然知晓。”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季鹰的话,袁笑之气息不稳的开口:“有什么话,季大人不妨直说,何必这番绕来绕去!”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废话。”又是一声轻笑,季鹰侧过头干脆的直视袁笑之的双目,沉声道:“袁大人是聪明人,又执掌北镇抚司多年,自当明了司内小旗分化为射决后该何去何从。”
猜测中最坏的一种摊放在面前,早就有所察觉的袁笑之依旧不放弃最后一刻的挣扎,他急切道:“你的意思是,袁小棠他……”
“袁小旗出言不逊且公开违抗上级,本该由在下清理出锦衣卫,但……”故意拉长音调使之意味更加不明,“袁小棠在你的葬礼上当众分化为射决,引得尚未婚配的鸣镝争抢。在下与万大人无法,勉力平息此事后,只能将袁小棠交予圣上裁决。圣上体谅其刚刚丧父的心情,于是圣上下旨,已将袁小棠许配于我,使其能继续在锦衣卫效力。”顿了顿,季鹰又接着补充了这么一句道:“或许,现在在下该对袁大人改个称呼了。”
“什么!!!”摇摇欲坠的屏障在这一刻被牵丝缕冲破,淤血从喉头涌出。身影一闪,拖着伤痛的袁笑之已然越过小船,出现在季鹰面前。拳头带着风急速朝季鹰面门飞过去,从不在明面上表达自己爱子之情的袁笑之此刻出手却是毫不留情,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牵丝缕,误导了男人的判断,借此狠狠地给了他一拳,他气急攻心的吼道:“混蛋!!!”
“承蒙夸奖!”
“你怎么敢!”
“怎么不敢!”
“袁小棠他是你儿……!!!”
“袁小棠他是我儿子。”

怒吼在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之前已经透露出大半,纵使猛地收声,袁笑之却也知道此时已然箭在弦上。
右腿后撤一步,而后稳稳的扎在地板上。左腿以此为轴,横扫因迟疑而愣在原地的袁笑之。两人重重的摔倒在船板上,季鹰立即贴身将他摁在地上,压倒伤口的疼痛迫使袁笑之闷哼了一声。

周围安静得好像停滞了一样,只有两只伴兽相互舔舐的响动,和小船内轻微的喘息。

“呵,袁小棠他是我亲生儿子。”不出意料的沉默对应惹得面前之人的一声嗤笑自嘴角溢出,胜券在握的男人再次重复了一遍,季鹰似笑非笑的注视着面前之人懊悔至极的神情,开口道:“怎么不接着说下去了,袁大人?”
“……你即已知晓,我也无可辩驳。”试图进行最后挣扎的袁笑之一边说一边补救道:“袁小棠确实是你的儿子。”
“那他到底是我和谁的孩子?”
“自然是你和……”
“自然是我和阮明心的孩子!”右手用力揪起他的衣领,季鹰像是压抑不住怒气道:“你接下来是不是打算这样告诉我!对啊,你看袁小棠那发色,跟明心是一模一样的红色。再看他的伴兽,一只山雀,那是阮家人的标志。他就是我跟阮明心的孩子,而你,袁笑之,需要我提醒你当初是怎么从我身边夺走已经被我标记结合的射决吗?!!!!”
早已将联接强行斩断的鸣镝在暴怒中发泄,散在空中的搏丝缕捕捉着方才同样因失控而散逸在外的牵丝缕,它们顺着旧有的联系,试图强行进入决射的精神图景。
“袁笑之啊袁笑之!承认袁小棠是你我的儿子对你来说有这么难吗?!!!”

吐出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游荡,带有示弱意味的直白的质问让无数应对的说辞变为苍白。
猛然一怔,撕裂般的痛感让袁笑之挣扎着大口呼吸,心跳声震耳欲聋。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贴在他脸侧,湿透的衣衫黏黏的紧箍在身上,半眯着眼睛,爆发过后的无力随着随后一层窗户纸的捅破袭来。
乘此机会,缚丝缕发起了最后的攻击,直到重新链接一如当年,久违的安心与宁静瞬间如同水一般柔柔地包裹住双方。

明心……
久违的名字与最终的嘱托如同重锤将最后狡辩的念头打散,并在陷入黑暗前最终定格在记忆中昔年伊人的面容之上。

“若循着机会,还是将真相告诉他吧……”
“季鹰他……太苦了,你也……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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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版的哨向,在工作间隙终于开始写这个梗了。

鸣镝是哨兵,射决是向导,牵丝缕和缚丝缕就是思维触角啦
@SERES懸離 当初你说你要开车的,要不要合写(〃ノωノ)我一直都是清水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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